天下一帝秦始皇第28章 幼虎蛰伏 仇恨的种子
时光如同邯郸城外那浑浊的河水看似凝滞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淌了一年多。
张伯那如同暗夜微光般的接济虽然微薄且充满风险却实实在在地成了维系质子馆舍内三条性命的生命线。
每月三次在约定的日期老仆僖总会如同执行一场神圣而又危险的仪式般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或者黄昏时风雪最大的掩护偷偷溜到那个堆满破烂箩筐的隐蔽角落。
有时能幸运地找到一小袋粟米有时是几块干柴偶尔甚至会有一小罐盐或几颗干瘪的菜蔬。
每一次成功的“收获”都让馆舍内紧绷的生存之弦稍稍松弛一分也让绝望的冰层下滋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绿芽。
得益于这点接济和僖伯偶尔用最后一点残存的、不值钱的物品换回的杂粮赵姬母子总算没有饿死冻毙在那个最难熬的寒冬。
赵姬手上的冻疮在春暖花开时渐渐愈合留下了浅淡的疤痕如同岁月刻下的印记。
赵政也像石缝里的小草顽强地抽条长高了一些虽然依旧瘦削但至少摆脱了奄奄一息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监视一无所获也或许是赵国朝廷内部的注意力被其他国事纷争所分散更可能是觉得这孤儿寡母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看守们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松懈。
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如临大敌、寸步不离地守着门口有时会躲到远处避风晒太阳或者交头接耳地闲聊对于僖伯的出入盘查也不再那么严苛和充满恶意更多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
甚至在天气晴好的午后如果僖伯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并表示绝不会走远那些看守偶尔会挥挥手不耐烦地同意赵姬带着赵政在馆舍门口那块巴掌大的、阳光能照射到的空地范围内“透透气”。
这无疑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奢侈。
对于赵姬而言能够走出那间阴冷、潮湿、充满了霉味和绝望气息的屋子站在阳光下感受微风拂过面颊看看天空飘过的云彩听听远处市井隐约传来的、属于“正常”生活的喧嚣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这短暂的放风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让她得以喘息重新积蓄一点点面对漫长囚禁生活的勇气。
对于赵政这个小小的门口空地则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和刺激的观察窗口。
他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僖伯会用一根小木棍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严厉告诫他绝不能逾越。
赵政很听话他从不试图跨过那条线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界限内用那双黑沉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眼睛贪婪地观察着界限之外的世界。
他看街道上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骑着马匆匆而过的官吏相互追逐打闹的孩童坐在门口晒太阳、絮絮叨叨聊着家长里短的老妇人……这一切与他记忆深处在赵国街头被追打辱骂的经历以及馆舍内冰冷绝望的氛围形成了鲜明而奇异的对比。
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全然是恶意但也绝不属于他。
他尤其注意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
看着他们穿着虽然朴素但干净完整的衣服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简单的玩具(比如一个竹马一个陶响球)看着他们毫无顾忌地奔跑、笑闹为了争抢一块甜饼而打斗又很快和好……赵政的眼神里没有羡慕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学者般的审视和困惑。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孩子可以如此无忧无虑为什么他们可以拥有那些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不仅仅是玩具和食物更重要的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属于孩童的自由和快乐。
赵姬看着儿子那过于安静和专注的侧影心中常常涌起一股复杂的酸楚。
她宁愿儿子像普通孩子一样会哭闹着想要越过界限去和那些孩子一起玩哪怕因此惹来看守的呵斥。
但赵政没有。
他的安静他的克制他眼神中那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洞察力都让赵姬感到隐隐的不安。
她知道儿子的内心世界正在以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悄然构建着那里面充满了在困境中磨砺出的坚硬棱角。
这一日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馆舍门口的空地上。
赵姬和僖伯一左一右陪着赵政在界限内安静地站着。
赵政正看着远处一只在墙头悠闲踱步的花猫眼神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好奇。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属于孩童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虎伢哥快看!那个秦崽又出来了!” “嘿!还真是!走去看看!” 赵姬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就想把儿子拉回身后。
僖伯也立刻挺直了佝偻的背脊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来的正是以那个名叫虎伢的大孩子为首的一群邯郸孩童。
虎伢约莫七八岁年纪比赵政高大半个头穿着虽然不算华贵但也体面的棉布短褂头上扎着两个抓髻脸上带着一种在街巷中混迹出来的、蛮横而又精明的神气。
他显然是这群孩子的头儿。
他们呼啦啦地围拢过来但并不靠近只是站在界限之外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鄙夷和挑衅的目光打量着赵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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