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客茶馆志怪第51章 苏九娘中
说书人提起酒壶将那空杯徐徐注满。
茶水入杯竟漾开圈圈奇异的银白光晕如同月下泽波。
他凝视杯中光影沙哑声线似也染上水汽愈发朦胧。
“上回说到书生崔明远夜宿听涛小筑得遇那怀抱锦鲤的苏九娘。
异香萦绕软语温存看似一段旖旎仙缘。
然温柔乡里藏杀机芙蓉帐底卧妖魔。
那九娘当真只是泽畔隐居的寻常女子么？” 他指尖掠过杯沿银白光晕应声而碎。
“今夜便瞧瞧这‘仙缘’背后是何等样的森然獠牙！” …… 崔明远自那夜沐浴后便觉周身舒泰神思清明更胜往日连带着看那苏九娘也愈发觉得她风姿绝世不类凡俗。
九娘待他亦是温存白日里陪他临窗观泽论诗品画言语间常流露出对尘世功名的淡泊对山水闲趣的向往。
她那清冷眉目偶尔因崔明远的某句妙语而舒展便如冰河解冻春水初生勾得崔明远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三日过去崔明远绝口不提赶考之事。
那“听涛小筑”仿佛成了世外桃源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渡口？前程？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是夜九娘于水榭设下小宴。
月色溶溶洒在粼粼泽面与榭中明珠灯辉交织如梦似幻。
桌上菜肴依旧精致多以泽中鲜物烹制佐以九娘自酿的“百花醴”。
那酒液呈琥珀色入口甘醇后劲却绵长霸道。
几杯下肚崔明远便觉目眩神迷看那九娘在月下衣袂飘飘恍若洛神临世。
她怀中那尾银鳞锦鲤今夜似也格外活跃在旁侧青瓷大缸中不时摆尾鳞光流转与月华交相辉映。
“崔郎”九娘执壶又为他斟满一杯眼波比杯中酒更醉人“你看这泽中月色可能留住你匆匆步履？” 崔明远心神俱醉握住她微凉的柔荑脱口道：“若能常伴九娘左右便是神仙也不愿做！” 九娘轻笑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却轻轻抚过缸中锦鲤的背鳍。
那鱼受抚竟发出极细微的、如同珠玉相叩的清音。
“崔郎可知妾身非是凡人。
” 崔明远醉眼迷离：“九娘自是仙子临凡。
” “非也。
”九娘摇头眸光陡然变得幽深隐隐泛起一层淡金异彩“妾身乃这云梦泽中一尾锦鲤修行五百载方得脱去鳞甲化为此形。
”她话音轻柔却如惊雷炸响在崔明远耳畔！ 他悚然一惊酒意瞬间去了大半猛地想抽回手却发现九娘那看似纤弱的手指竟如铁箍般纹丝不动！他低头看去只见她指尖不知何时已泛起一层细密晶莹的鳞片纹路在月光下闪着非人的光泽！ “你……你是妖？！”崔明远嗓音发颤浑身冰凉。
“妖？”九娘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在尔等凡人眼中或许是罢。
”她凑近几分吐息带着水底寒兰的幽冷“崔郎妾身恋你文气清俊风骨不凡欲与你结一场永世良缘你可愿意？” “永世……良缘？” “正是。
”九娘指向那尾银鳞锦鲤“此乃妾身本体元丹所寄。
你若心甘情愿将一缕魂魄寄托于此便可褪去凡胎化为‘玉奴’与妾身同参大道共享长生。
自此容颜永驻逍遥泽国再不闻世间疾苦烦忧。
” 化为玉奴？魂魄寄托？崔明远听得毛骨悚然！这哪里是良缘分明是邪术！ “不！我乃读书之人岂能……”他奋力挣扎可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软绵绵使不上劲。
那“百花醴”的酒力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异香如同无数细丝将他紧紧缠绕。
九娘脸上温婉尽褪只剩下来自深水般的冰冷与贪婪：“由不得你不愿了。
三日滋养你之精气已与我泽国水脉相连。
此刻正是收割之时。
” 她话音未落那青瓷缸中的银鳞锦鲤猛然跃出水面悬停半空额间那道金红细线骤然大放光芒如同一只妖异的竖眼！整座水榭被映得一片惨白！ 崔明远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自那光芒中传来撕扯着他的魂魄剧痛钻心！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丝毫声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淡化、扭曲。
“能以一身清正文气滋养吾之元丹助我鳞甲生辉道行精进也是你的造化。
”九娘冷眼旁观如同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就在崔明远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他怀中一枚贴身佩戴的、由家传古玉雕成的文昌符骤然爆出一团温润青光虽不强烈却坚韧地护住了他心脉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嗯？竟有护身之物？”九娘秀眉微蹙显然有些意外。
那锦鲤元丹的光芒也为之一滞。
趁此间隙崔明远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热血喷出正溅在那锦鲤元丹与九娘手臂之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鲜血触及之处妖光顿时一阵紊乱九娘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低哼手臂上鳞片纹路迅速消退现出几道焦灼痕迹。
那锦鲤元丹也光芒黯淡跌落回缸中溅起大片水花。
缠绕崔明远的吸力骤然消失他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魂魄归位般的剧痛与虚脱感席卷而来。
九娘看着手臂上的焦痕又看看缸中略显萎靡的元丹再望向瘫倒在地、面如金纸却眼神倔强的崔明远冰冷的眼中首次掠过一丝凝重随即又被更深的幽暗吞噬。
“倒是小瞧了你。
”她缓缓抬手拭去臂上血渍那焦痕竟在她指尖拂过下缓缓愈合“不过既入我听涛小筑便是网中之鱼。
你这身文气我要定了。
” 她未再逼近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崔明远唇边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残忍的笑意。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最完美的‘玉奴’。
” 窗外浓雾更沉将小筑包裹得密不透风。
泽水无声涌动仿佛有无数阴影在水下游弋窥伺着榭中猎物。
崔明远蜷缩在地喘息着望着那非人绝色的女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可怕的绝境。
这锦鲤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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