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但真要把那一片荒芜变成波光粼粼的鱼塘林晓燕面前横亘着的首先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繁复而充满人情世故的关卡。
八十年代初“承包”这个词在广大农村还是个新鲜事物。
虽然安徽小岗村的手印早已按下风也渐渐吹遍了全国但在清河县红旗公社这样的地方人们的思想还带着浓厚的集体时代烙印。
把公家的鱼塘包给个人?还是她这么个年轻姑娘?不少人心里都犯嘀咕。
第一步得开介绍信。
晓燕先是回了趟家找出户口本。
林卫国看着她摆弄这些东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叹了口气:“丫头这能行吗?别又惹出啥事……” 孙秀英在一旁阴阳怪气:“哼点心摊子刚捂热乎又琢磨上天了!养鱼?那是你能干的事?别鱼没养出来倒把这点家底都赔进去!到时候可别回来哭!” 晓燕没理她仔细地把户口本和刚刚到手的、盖着农机厂鲜红大章的“情况说明”(算是为她正名的官方文件)叠在一起用手绢包好揣进怀里。
这两样东西就是她此刻全部的“身份证明”和“信用背书”。
她推上家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个旧军用水壶迎着清晨略带凉意的风吭哧吭哧地往红旗公社骑去。
黄土路面坑坑洼洼自行车颠得她屁股生疼。
路两边是大片的农田冬小麦刚冒出嫩绿的芽儿远处传来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和模糊的吆喝声。
偶尔有拖着黑烟的拖拉机“突突”驶过留下一股刺鼻的柴油味。
红旗公社大院是一排红砖平房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风吹日晒有些褪色。
院子里停着几辆自行车屋檐下蹲着几个穿着蓝色或绿色旧棉袄的社员正抽着旱烟闲聊看到晓燕这个生面孔推车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晓燕心里打着鼓找到挂着“公社管理委员会”牌子的办公室。
里面烟雾缭绕一张褪色的木头办公桌后面坐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正在看报纸的男人。
“同志您好。
”晓燕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想咨询一下承包鱼塘的事。
” 男人从报纸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那身半新不旧但洗得干净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承包鱼塘?哪个大队的?介绍信呢?” 晓燕连忙把手绢包打开拿出户口本和那张珍贵的“情况说明”双手递过去。
男人先看了户口本又拿起农机厂的说明仔细看了看眉头挑了一下:“哦你就是那个……做点心的个体户?”看来农机厂中毒事件的风波连公社这边都略有耳闻。
“是同志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冤枉的。
”晓燕赶紧解释。
“嗯。
”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放下材料“你想承包哪个塘?” “就是东头靠近小河汊那个荒了的塘。
”晓燕连忙说。
“那个塘啊……”男人沉吟了一下靠在椅背上“荒了好几年了清塘修埂子可是个大工程。
你一个女同志能行?有那么多本钱吗?养鱼可不是过家家技术、饲料、防病麻烦着呢!”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劝退的意味。
晓燕挺直了腰板:“同志我能吃苦!本钱我有一点技术我可以学!我就是想正经干点事业给国家多交鱼也能改善改善生活不是?” 男人笑了笑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想法是好的。
不过这事啊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得开会研究还得看看有没有其他人也想承包必要时还得搞个竞标。
你回去等通知吧。
” “等通知?”晓燕心里一沉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她急切地说“同志能不能快点?眼看开春了清塘得赶在化冻前啊!” “公社有公社的流程!”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拿起报纸继续看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晓燕站在原地心里凉了半截。
她没想到第一关就这么难。
那种熟悉的、被规章制度和人情世故无形阻挡的感觉又来了。
她悻悻地收起材料推着自行车走出公社大院。
刚才蹲在屋檐下的一个老农磕了磕烟袋锅眯着眼看她:“闺女来包塘?” 晓燕点点头。
“难哟!”老农摇摇头“那塘废了包下来投入大见效慢。
关键是……没熟人谁包给你啊?”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晓燕心上。
她推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在公社尘土飞扬的土街上看着两旁低矮的供销社、邮电所、铁匠铺感到一阵茫然和无助。
难道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东风大卡带着轰鸣声卷起一片尘土停在了她身边。
陈默从驾驶室探出头:“怎么样?” 晓燕摇摇头鼻子发酸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
陈默听完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了句:“上车。
” “去哪?” “找个人。
” 晓燕把自行车靠在路边锁好爬上了副驾驶。
卡车掉头并没有开远而是拐进了公社大院后面的一排家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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